罗诗斌（壹点爱公益基金衡阳分部秘书长）

    什么是惊讶？或许忘却“惊讶”这个词已很久了。
   虽说，这些年每学期都会随壹点爱公益基金志愿者们，来这所位于衡安耒边界上的小学助学，但内心的惊讶总停留在三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。那年，我陪同来自广东中山邦隆厨房电器公司的高管们来南涧完学捐献“壹点爱公益书社”。随后，在红网衡阳论坛发帖，竟被好心的朋友善意提醒，说发这样简陋破旧的学校有损当地教育形象。如果我们的形象只能留存于美丽、幸福与和谐这些褒义词之中，估计这样的社会只存在于乌托邦之中。
  南涧完小是衡南县最偏远的山村小学，位于衡南县宝盖镇东南方向，从省道316线樟树脚老街路口转入乡道234线，在行走八公里，即可到达伫立在黄土山岗上的南涧完小。这所学校是南涧村、网山村、良丛村三个村合办的小学，距耒阳、安仁的最近距离不到一公里。这里有衡南十大名山之一的网山，青山绿水，田畴开阔，大大小小的村落散落在小河、田野、山林的四周，寂寞而美丽。壹点爱志愿者草石赞叹说，这个地方风水不错。我告诉他，如果沿着时光回到湘南游击队时代，这片土地上可是英豪辈出啊，良丛村的邹代富是赫赫有名的衡安耒组织部长，当年投奔湘南游击队随朱德上井冈山的近百名庄稼汉子，已默默无名地消散于历史烟火中。
  不可以思量时空、宇宙与命运，人渺小如蚂蚁，在这块厚重的土地上喘息着，繁衍生息。
  站在南涧完小教学楼前，我再次陷入了时空错乱中，破败，萧条，这些感伤颓废的词语像诗歌固有的基因在我脑海中翻腾。我我试图从那些腐烂的窗棱、透风的窗户、尘埃密布的铃铛、咿咿作响的课桌椅，以及那教室后面搭设的几架破旧的木床上，去找寻一些时光的秘密。比如，这个最僻远最简陋的乡村小学是怎样创造了宝盖镇的教育奇迹——多年来的教学成绩名列全镇前茅。当龙校长那双宽大的手伸过来的时候，我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乡村大地的力量，温热而执着。
  此时，正是孩子们的午饭时间。教室后面的食堂破破烂烂，像荒山野岭的老庙。老师们正忙着帮助食堂师傅分发米饭和菜肴，菜是乡村土菜——莴笋炒油豆腐。孩子们端着饭菜蹲在春天的天穹下，说说笑笑，吃得津津有味。有的孩子端着饭碗玩起来了“冲城”的游戏，攻防结合。孩子们说，这是他们最热爱的体育运动。山坡上唯一的体育设施，是一处没有起跳板的小沙坑。一个刚刚吃完饭的孩子，一路小跑，腾空，起跳，跌进了小沙坑，衣裤上全是泥沙。孩子索性仰卧在沙坑里，望着广袤的天穹傻笑。在这，荒芜的黄土山坡是孩子们最广阔的体育场。他们在寒风中、烈日下与天穹对视，毫无卑微之感。孩子就是宇宙之王，他们的声音绚丽多彩，充满了春天的活力与激情；他们可以把这单调的童年点燃成人生最灿烂的礼花。还有什么比站在山野之巅更海阔天空呢？当然，他们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，去壹点爱公益图书室翻翻书，或许就有最美的邂逅。那个小小的图书室，没有城市迷宫般的书架与汗牛充栋的典籍。但有时候人生只需要一本书，就可以打开茫茫宇宙中的神谕。
  我想独自走一走，看一看，看那土砖墙的厨房，看厨房中的大水缸，看老师们挤在陋室里的艰辛生活，看教室后“学习雷锋”的黑板报，还有那些在这里工作过，瞬间又“逃离”的老师们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……黄土地上，小径纵横交错，风中荡漾着草木气息，一张张被时空分割的脸在风中隐匿、消散。我开始倾听，像孩子们一样，围着明年就要退休的老校长，听他诉说着关于过去与未来的梦想。龙校长平静地说，南涧完小有近300位孩子，因教室不够，一年级分散在距此2公里外的南涧村部，一年级由陈老师一人负责，每天上半天课，远的学生每天要往返步行十二公里的山路。学校11位教职员工，有6位代课教师，还有1位老工友。每年教育局都分配新老师过来，我们骑摩托车去樟树脚接他们，把他们当自家的孩子，节假日学校免费安排吃住，但老师们呆不了一年就走人了，唯一工作两年的何琅丽老师也在去年考研究生走了……说到这，龙校长的眼睛有点湿润了。我们这些壹点爱的志愿者也有点酸酸的忧伤，我们似乎为山村孩子送来爱心与温暖，其实真正给予这些山村孩子以阳光的，正是这些普普通通一辈子坚守在岗位上的山村教师，是他们为山村教育撑起来一片绿荫。
  龙校长说，我们希望政府能够均衡教育资源，匀出一勺子露水给山村教育。我们商谈着，是不是要组织义工来支教，或者通过民间力量来捐献一所爱心希望小学，这个梦想也许很艰辛，但我们会努力的。临别时，龙校长和老师们与我们握手告别，我们的心隐隐有点酸痛。回首一望，再次瞥见那幅贴着廊柱上的手书对联：“碧血育桃李实现人生梦想，丹心树栋梁造就中国英才”。我相信，只要我们心中有爱，有梦想，星星之火，是可以燎原的。

2014-3-19日于诗城云集清德堂 

   罗诗斌，1976年生，湖南衡南人。戍边，流浪，教书。民刊《荷风》创办人。现供职于衡南县文化馆。2011年率“中山超人节能厨房自行车队”横跨六省骑行拉萨。自印诗集《夏日》、诗文集《远方的远方是西藏》。2011年参与创建“壹点爱公益助学衡阳分部”，任秘书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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